图为驼梁日出风景。戎喜民摄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那天,我正在赶写一篇文章,忽然手机响起。是戎喜民打来的。电话里,老戎浓浓的晋味口音:“邢老师,方便吗?我想和您见一面。”
我有些惊喜,戎喜民长年驻扎在驼梁峰顶,怎么有时间来县城了?
“市电视台举办‘五一’劳动节晚会,邀请我们两口子参加,我正好从县城里经过。”电话里,戎喜民有些腼腆,“正好驼梁连降春雪,一直没化,保护区派了两个人接替我值班。好几年没下山陪父母和孩子过节了,我也顺便下山来见见朋友。”
戎喜民是河北驼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护林员,主要负责保护区的动植物保护、护林防火、环卫清理、设施维护等工作。驼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处于冀晋两省交界处。以前,由于位于两省交界,人迹罕至,保护区的植被遭到破坏,偷猎现象时有发生。2009年,三十七岁的戎喜民接受任命,与爱人一起登上海拔两千多米的驼梁峰顶,担任护林员。当时,他的大儿子十一岁,小儿子才六岁。
这一守,就是十四年。十四年里,戎喜民每天都要徒步往返二十多公里山路巡逻,甚至连节假日也不例外。
今年春天,驼梁连降春雪。在大山深处,即使到了暮春时节,海拔比县城高两千多米的驼梁峰顶,依然是一片雪域风光。
我开玩笑说:“看来老天也想让你休息两天。”
“说来惭愧,我们两口子还没有好好逛过县城呢!”电话里,戎喜民有些激动。
见到戎喜民,还是一如既往的朴实,带着山里人的憨厚。头上依旧戴着那顶已经褪色的灰色鸭舌帽,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已显破旧。艰苦的巡山工作,让戎喜民的脸上挂满了岁月的风霜。
我想起了2017年初冬初识戎喜民的情景。那一次,我登上驼梁峰顶采访戎喜民夫妇,并在那里住了一晚。那天晚上,我和戎喜民聊到很晚。当时山上一直飘着小雪,屋外的墙壁上,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溜子,闪着冷光。
“保护区管理处十分关心我们的生活,他们把房屋四周加了保暖层,把房顶加厚,保暖效果好多了。这不,爱人也高兴了!”那个晚上,戎喜民边聊天边往炉膛里添木柴,把一壶热水煮得热气腾腾。
驼梁峰顶积雪时间长达七个月。每年进入冬季后,封山期会持续半年。因保护区条件艰苦,戎喜民夫妇的日常生活物资,诸如蔬菜、油盐酱醋和洗漱用品,都要靠自己下山背运。山溪结着冰,阻断了上山的路,戎喜民只能在山势陡峭的密林中绕行。为了防滑,他经常刨开冰雪,挖些沙土撒在危险的路段上。但遇到冰冻陡坡,即使冰爪和沙土也起不了多大作用。从山顶到山脚,往返一趟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,一路上会摔无数个跟头,有时候还会陷入冰洞。
冬春两季,驼梁的气候异常恶劣。每到太阳落山,山顶的温度会迅速下降,大风呼啸着冲进单薄的门窗。这时候,取暖用的炉膛烟囱里的浓烟就会被大风堵回屋内,戎喜民和爱人总是被呛得咳嗽流泪,只好敞开房门放烟。外面有寒风凛冽,屋内有浓烟扑鼻。
山顶的生活很艰难,日常用水也要下到半山腰去挑。每逢大雪,因为路滑,取水困难,他们只能就地取材,将干净的冰雪放在锅里化成水,饮用,或者做饭用。
“虽然到处都是冰雪,看着白皑皑的很干净,可化成水后,有浓郁的野草味,不好喝。”戎喜民淡然一笑。
由于长期艰苦工作,有一次,他的妻子施树芳在岗位上突然晕倒,幸亏发现及时,被送进医院。但在医院里只住了三天,她又回到山上去了。
…………
与戎喜民一见面,总有说不完的话。我们又聊起那些往事,戎喜民兴奋极了。而对于山上的艰苦,他总是轻描淡写。
“难得在县城里过个团圆节日。平时在山上,只有我们俩,每到节假日,我俩就一块儿巡山,一块儿在林间捡些柴火,一块儿回来做饭,然后小饮几杯,相互祝福……”戎喜民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。
“我的工作用六个字来概括,就是冬春难,夏秋忙!”说起驼梁,戎喜民就停不下来了:“冬春难,是因为冬春季节草木枯黄,落叶堆积,天干物燥,这两个季节的护林防火尤为关键,责任尤其重大。夏秋忙,因为夏秋是旅游旺季,保障安全,搞好卫生,云顶管理处综合管理,还有其他临时加派的任务,有时候忙得都喘不过气来……”
十四年来,先后有四十一位同事来到驼梁跟戎喜民搭档。这些同事最短的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,最长的在山上待了两年,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下山了,而戎喜民夫妇依旧守在驼梁峰顶。
“您看,这是前天的,雪后初晴,太阳照在山上,金光万道;这个是雪天的,银装素裹……”他拿出自己的手机,打开相册,一一让我看他拍下的雪景。长期驻守驼梁峰顶,戎喜民对这座山的热爱甚于常人。
业余时间,他学会了摄影。只要有摄影师上山,戎喜民就会悉心求教。2019年,景区还专门给他配备了相机和电脑,他拍摄的照片也登上了各大媒体。
就这样,在驼梁峰顶,戎喜民和爱人携手走过四季,一次次迎来朝阳、迎来春光……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3年05月24日 20 版)